西园寺公望 身边的历史 三:西园寺公望

西园寺公望 身边的历史 三:西园寺公望

西园寺公望       今年是巴黎公社150周年。1871年3月18日,不愿接受普法战争战败结果的巴黎市民以“公社”这一古老的形式,创建了一个前无古人的自治政权。至5月28日被彻底剿灭,巴黎公社仅存在了2个多月。

       3月,我到拉雪兹神父公墓散步,看到正门前无名艺术家为巴黎公社制作的条幅,想到的并不是巴黎公社的功过是非。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是西园寺公望(1849-1940)。

       1867年在日本历史上是格外特殊的一年。应拿破仑三世之邀,末代将军德川庆喜派出以其弟德川昭武为代表的使团赴巴黎参加万国博览会。这是日本代表团第一次在欧洲公开亮相。James Tissot为德川昭武画了肖像,从此在欧洲掀起了一股Japonisme的风潮。这给了深陷“倒幕”危机中的德川庆喜一种错觉,即他会在各国驻日本使团的支持下将统治进行下去。然而当时日本对于欧美仍是陌生的国家,各国只想开拓日本的市场,无意干涉其复杂的内政。1867年农历10月,德川庆喜被迫向明治天皇奉还了统治权,但他暗地里却各方诋毁王政复古,暗中筹备开战。

        当时明治天皇年仅15岁,他的即位完全是岩仓具视一手包办的。天皇亲政前对这位马基雅维利式的权臣既畏惧又忌惮。还好,这位孤独的统治者还有一起长大的西园寺公望可以信任。       西园寺公望的本家德大寺家是家格极高的清华家,仅次于摄关家,作为次子他被过继给同为清华家的西园寺家,在养父去世后成为了西园寺家的家长。孝明天皇很喜欢他,所以从11岁起西园寺公望就在宫内陪伴天皇和祐宫。岩仓具视也很喜欢他,在商量王政复古诸般事宜中,年仅18岁的西园寺公望已经是权臣集团的核心成员。在明治天皇即位后,他被任命为山阴道镇抚总督,在戊辰战争中因追讨德川庆喜一战成名,成为最年轻的明治朝的功勋元老。

       但这位前途一片大好的“元老”,并不居功自伟。他有意在军队发展,却阴错阳差被木户孝允塞进了洋学馆“开城学校”学习法语。1871年,西园寺公望作为日本最初的一批官费留学生在索邦大学法学院登记入学。在巴黎,他经历了巴黎公社时期的乱象,这促使他与激进社会党人走得很近,结交了克莱蒙梭、甘必大等人。西园寺公望留法的十年,正是欧洲“美好年代”la belle époque最好的光景。西园寺浸淫在工业化带来的时髦而便利的都市生活中,却从未纨绔或丧失理智。他一直在思考日本国家建设的走向。这十年奠定了他作为一个世界主义者的眼界和心胸,并履行终生。

        西园寺公望教养良好,为人正直。因其身份特殊,他的官费是一年1400美元,比普通官费生多400美元,但他都如数退了回去。后来明治政府财政困难,削减官费生名额,西园寺主动退出成为私费生。但他本家和养父家都无力支撑这笔费用,还是明治天皇自掏腰包每年贴补他约400美元。结果西园寺回到日本,没有去朝廷上班,而是办了张启蒙性质的报纸——《东洋自由新闻》,以求开民智,普及自由主义以及法制的精神。他的老同僚岩仓具视、三条实美受不了人才的浪费,屡次逼他辞职。亲兄长德大寺实则也苦口婆心劝他辞职。时任首相的伊藤博文也很喜欢他,更是想把他从主编位子上薅下来,塞进内阁去做国家的螺丝钉。但西园寺当主编当得很开心,不为所动。最后还是明治天皇出面,敕令其辞职,这位“元老”才乖乖去内阁上班。

       西园寺公望入阁后愈发慎重和冷静。日清战争作为日本测试明治维新成果的试金石,获胜的结果令日本举国沉浸在国富民强的兴奋情绪中,民粹主义、国家主义迅速膨胀。伊藤博文也有些飘飘然,搞起“忠君”、“爱国”、忆苦思甜这一套来。西园寺公望却坚持要让日本的国民教育与欧美接轨,他坚持只有通过教育的开化进步,才能让日本成为现代世界的一员。在文部大臣任上,西园寺公望在东京高等师范学校的毕业典礼上发表了著名演说: 

       “国民的气象应该是活泼开朗而不是慷慨悲壮的,应该是正直有为而不是畸零孤僻的。我曾从古书上看到过人之本心向往快乐乃是百德之本原的说法。然而当下世间却以衰世逆境之人为楷模,并欲使今日之年轻子弟以之为榜样。此种祸害他日必成遗患,亦与国家的兴盛背道而驰。”

       西园寺公望屡次跟伊藤博文讲,鼓吹苦大仇深将来会让国家吃苦头的。然而伊藤沉浸在膨胀的喜悦中,听不进去。这种预判,从伊藤博文遇刺,就已经开始逐步应验了。之后日本走了多少弯路,给周围国家、给它自己的国民带来了多大的痛苦,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终于在今天实现了其国民“活泼爽快”的气象。回过头去看西园寺公望当年的提议,不得不佩服在举国膨胀之际他竟有如此清醒的认识。

       教育是促成日本从落后的幕藩国家一跃成为世界强国最根本的助力。日本也是唯一一个将民间教育家的头像印在最大面值纸币上的国家。福泽谕吉对日本的文明开化功不可没,但是西园寺公望才是继承了他的衣钵,并在政府决策层面将福泽谕吉未能实现的教育理念推广开来的不二功臣。西园寺这番清醒的演说不输于福泽谕吉在庆应义塾校庆日的讲话。没有他们努力埋下自由文明的种子,日本是不可能从极右迅速恢复过来的。一个自由文明的国家,一定是由自由文明的国民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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