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水逝楚云飞指的是谁 湘江水逝楚云飞是什么意思

湘江水逝楚云飞指的是谁 湘江水逝楚云飞是什么意思

红楼梦中湘江水逝楚云飞指的是谁?指的是史湘云,史湘云的判词中说,富贵又何为,襁褓之中父母违。展演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意思说史湘云虽然生在富贵之家,却从小父母双亡,长大之后,家族败落,她自己也命运悲惨。史湘云后来嫁给卫若兰,可惜丈夫早逝,最后娘家也败落了。

记得曾看到过一个研究,说一个人具有的异性特质和本性特质的融合度越高,这个人受欢迎的程度就越高。现实里也许张国荣是一例。而《红楼梦》里也有一个这样的人物,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史湘云。对于红楼人物,读者向来各有偏爱,因这种偏好差异带来的笔墨官司成书至今绵延不绝,可唯独到了史湘云这里却达成高度一致,即便不那么喜欢她的人也绝难找到讨厌她的理由。

跟凤辣子相似,喜欢史湘云者,首先喜欢她通身的气派和气场。没有前奏没有过门儿,冷不丁就敲敲打打的来了。所差异是,王熙凤一出场,似一出热闹剧,还没看清唱的是哪一出,唱词已响彻云霄。史湘云呢,就像捉迷藏的顽皮小孩儿,突然从门后蹦出来,做个鬼脸吓人一跳,你正疑惑时,她嘴里已经“爱哥哥”长“爱哥哥”短的跳过来挠你痒痒,真真让人又爱又恼。

相对其他主角儿给人的印象,史湘云没有明确的性别意识。仿佛史湘云不是男孩儿也不是女孩儿,史湘云就是史湘云,她是个独立的存在。只有当宝玉和其他姐妹们嘴里叫着“云妹妹”或“史大姑娘”时才略显出些女儿意味,可转眼闹将起来的史湘云,立刻就成了假小子,而这个假小子的史湘云,是个永远也不会长大的孩子。

谁不喜欢孩子,谁又会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呢?

因为她是孩子,则一切顽皮作闹都合情合理起来。有她嫌闹,没她冷清。看红楼每到湘云处,恨不能一把拉她出来,顽做一处才好。

孩子气的湘云一派天真烂漫。

当她知道有鹿肉,便把宝玉拉到一边悄说:咹!爱哥哥,听说有鹿肉,不如咱们要一块,自己拿了园里弄着,又顽又吃,你说好不好?宝玉也是个顽皮爱热闹的主,焉得不喜上眉梢?于是,两个活宝一拍即合,描绘了红楼里一幅活色生香的野炊烧烤图。听他俩对话,活脱脱我们小时候和小伙伴打了麻雀,恨不得立时要烧着吃的样子。

湘云不单吃相生猛,喝酒也尽显英豪。她酒足饭饱,醉卧石凳,香梦沉酣时,不觉已是乱云飞渡,满头满脸红香散乱……嘴里还叽叽咕咕说着酒令,娇憨如此,怎不叫人又爱又笑。

史湘云是个天生的行为艺术家,她女扮男装时,成功骗过了老祖母,近前看,竟比女儿打扮时更加俏丽可爱。脑补一下画面,让人怜爱又绝倒。

可转眼画风骤变,听说邢岫烟把过冬的衣服当到了薛家的当铺,她撸胳膊就要去抱打不平。可以想见,粉面朱唇的假小子瞬间成了一头尥蹶子的小鹿。

这样的湘云,充满生命元气又青春逼人,一扫百年望族沉疴下的颓气和严肃,又有不同于钗黛姐妹们气质的迥异气象,如玲珑划向湖心的棹,怎不搅乱一池秋水。

生命力如此旺盛的湘云自然是个急性子,当知道大家开诗社未请她,急得无可不可,立逼得人接了她去。她才思敏捷,可以以一当五,动辄连钗黛的风头一并盖了去,简直天下滔滔舍我其谁。

湘云有男子英气,亦不乏女儿媚态。

你把她当个假小子呢,她一口一声“爱哥哥”又让人心里酥麻。可这种酥麻终究不是宝玉看见宝钗白胳膊就想摸一摸的那种,而是过去把她胳膊掖进被子,又忍不住回身想要捏捏她的脸蛋,刮刮鼻子。

湘云便有女儿态,也从不娇滴滴,却是明晃晃大喇喇。和黛玉一处睡时,黛玉把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湘云却大白胳膊横陈,简直霸气侧漏。

这样不拘一格的洒脱,竟让人不觉得她是大家闺秀。却是真名士自风流。

也许正是她身上天真烂漫与不拘一格的特质,激起了身边每个人对童年的返顾与潜意识里的叛逆情结。作为一群青春少男少女,试想,在一个等级森严的豪门贵族家庭里,礼教对人性里的纯然天真有诸多规范,而人生来具有叛逆的天性。别人行立坐卧都要察言观色、随分从时,到她这里变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就这喝醉了席地而睡的英豪气,怕是许多当代女子也只能是心里仰慕眼里羡慕,更遑论贾府里一众千金小姐。不敢,时常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于是,湘云便把一些个别人看来不敢不能的禁忌给轻轻突破了,别人等于变相的在她身上把叛逆之心托付。而在湘云的一派天真烂漫面前,似乎冰冷的礼教也知趣的默默回避了,不单同龄人,就是老辈人也难免不被她感染,她的率真不羁便是替每个人重温了一番童年,释放了骨子里的天性爱自由。

这样的湘云,自然是书里书外,老少通吃。

然而,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和林黛玉身世近似的史湘云为何具备如此特质?林史二人同在看来悲苦的命运下,生命何以如此迥异的姿态绽放。

在很多人看来,史湘云的成长史本身简直就是一部心灵鸡汤史。相反,林黛玉向反方向的伸展简直成了常被某些人诟病的毒蘑菇。

那么,究竟该如何看待这种差异?

首先,归于小说创作的人设问题。

黛玉是西方灵河岸边的绛珠仙草,她来到人间的目的就是要用眼泪来报恩的。怎样的人才能有那么多眼泪呢?多愁善感的人呗。于是,黛玉先天就被安排了爱哭的基因。而湘云则是不同于其他众人的别样风景。单从“白首双星”的角度看,如果没有乐观宏阔的胸襟,又如何熬得过流年里牛郎织女隔河相望的渺渺星空。

抛开艺术创作的人设问题,人的性格特质形成主要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先天遗传,二是环境影响。

先天遗传因素常非人力可干预。从林黛玉母亲贾敏的多病和早亡能否间接可知林黛玉的基因存在某种先天不足呢?当然这只能是缺乏足够材料支持的猜测。这里主要看环境影响,因为相对可参考材料较多。

进贾府前,弟弟夭折后的林黛玉相当于独生女,又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在家里集父母百般宠爱于一身。来到贾府之后,上有贾母庇护,下有舅舅舅妈爱护,外有姐姐妹妹保护,内有宝二哥哥呵护,跟前还有丫头紫鹃的悉心照顾,时间长了,难免娇贵些。

湘云自襁褓中便没了父母,她在黛玉进贾府之前就常跟着贾母住了,从小跟宝玉一起长大,一起玩乐。她常常是史家住一段时间,贾家住一段时间,而这两家都是豪门望族,人丁鼎盛,湘云儿时便不会少了玩伴。她像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一样,身体健康,适应能力强,胸襟开阔,也更懂得人情世故。

黛玉由于父母是后来逝去,对于已懂人事又尚未成熟的她来说,因此多了一份幻灭感与抛离感,难免孤僻些,难免喜散不喜聚。也因此对人情冷暖的风吹草动多了一份敏感。

而湘云是“襁褓之间父母违”。襁褓中的婴儿自然不会对父母有任何具体印象,也自然从小没有体会过父母之爱。因为没有体会过,所以就不容易伤悲。原本就“没有”,也就无所谓失去。

相比之下,黛玉家族支庶不盛,自然从小缺乏玩伴,又体弱多病而不常出门,养在深闺。可以想见,她的日常便是喜欢冥思冥想,与花鸟鱼虫为伴,和燕子说话,看落花流水春去也,看开到荼靡花事了,看秋雨敲窗被未温,看冬来萧索满眼凉,年复一年,感时伤逝内化为人格的一部分。

吃百家饭的湘云可没时间感时伤逝,她还要女红针黹呢!她的时间和精力都被劳作与应付各种人情关系所填充,便有哀伤,也挤不进密密匝匝的被排满的心胸,偶尔感怀,也只能暂时寄存在心灵的一隅,待得可寄寓之人时方诉衷肠。

命运总是诡谲又不可捉摸,它赐予湘云苦难,又同时给予她一个更加广阔的生命空间,于是,在不停的流转中,史湘云的生命更加呈现一种向外的张力。

而黛玉则是向内发展,一切拜命运所赐的悲苦都被她内化为一种充满悲剧色彩的诗意化人格。

于是,面对相似的苦难,湘云实现了和苦难的友好相处,而黛玉则以苦难入魂入诗,化为一体。

当黛玉在自我的世界里颠沛流离时,湘云头顶的天空已然伸展了蓬勃的枝枝蔓蔓。

然而,如果你认为湘云便单是这么明媚这么一览无余,那就大错特错。

宝钗对湘云说,说你无心,却又有心,有心吧,终究嘴太直。

一个从小吃百家饭,从小女红针黹,从小周旋于不同人群而深谙人情世故的湘云,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湘云自有她的心机。她特地给鸳鸯、彩霞、袭人准备了三个戒指,仔细包好郑重送过来。这三人中固然有和她玩得最好的袭人,可同时三人也是贾府最有权势的三大秘书,其中深意,不能算妄測吧?

螃蟹宴时,她想到了所有人。连常被忽视的赵姨娘和周姨娘,甚至李纨的丫头,她都记得。这固然是善良,是周全,难道不也是心思缜密吗?

没办法,人人都有个靠山,湘云得靠自己。虽说贵为公侯小姐,虽有贾母护着,可毕竟亲叔婶不是亲爹娘,老祖宗也不过是姑奶奶。毕竟天真烂漫不能当饭吃,不察言观色,不关注人情世故怎么立足?

湘云告诉黛玉,自己有认床的毛病,每换个地方就睡不着觉。

看到这里,让人心疼。原来她并非人人看到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原来她宏阔的志量下,心的一隅,也曾有不为人知的内伤。

认床的史湘云,偏偏居无定所。

她自小在贾史两家来回跑。就在贾家,她至少和黛玉、宝钗、迎春、李纨一块儿住过。可,即便心细如发的黛玉都居然不知道湘云有认床的毛病。当湘云好不容易能在一个地方睡安稳,又不得不换个地方的时候,不知她是否会彻夜无眠,不知她心里会想些什么,是反复吟诵的诗句还是想象里面容模糊又清晰的爹娘?

当月明星稀时,她小心翼翼地辗转反侧,怕惊醒旁边浅眠的黛玉

第二天,我们看到的仍然是那个简单快乐的史湘云,没有人知道昨夜无眠的她,心里是否曾划过一丝悲伤。

也难怪当宝钗搬出大观园时,一向对宝钗崇拜亲厚有加、甚至连跟着黛玉笑话一下宝钗都不肯的湘云会说,好狠心的宝姐姐,弃了我们而去。

其实,她从来都怕这无故的离去,一如怕潜伏在心底,时而诡谲迷离的命运。

回想起当初黛玉和宝玉天天玩在一处冷落了湘云,湘云噘起嘴巴埋怨道:爱哥哥眼里只有林妹妹时,才明白他心里的失落。

人人都说黛玉敏感,其实湘云又何曾不敏感。世上没有不敏感的诗人,也不会有哪个心里没有藏着失落甚至哀伤的诗人能吟出“寒塘渡鹤影”这样的诗句。

其实有人的坚强,不过是一直都在假装坚强,久而久之便弄假成真,当别人和他自己都被这假象迷惑时,他真的成了自己心里曾期望的模样。

可当湘云躺在那寄人篱下的床上时,辗转的无眠还是出卖了她,她内心里终究还是个敏感脆弱的小姑娘。她终于把自小便隐藏起来的心事一览无余的说给亲爱的宝姐姐。对长不大的湘云来说,宝姐姐无疑是个长姐如母的角色,她从宝姐姐的宽厚平和里感受到了陌生又熟悉的母亲的味道。

可当有一日,连最心爱的宝姐姐也弃她而去时,才真正促成湘云心灵上的一次拔节成长。

那是一个中秋的月圆之夜。身边没了宝姐姐的湘云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寒凉,也才慢慢读懂了林黛玉的孤独。史湘云联曰:寒塘渡鹤影。林黛玉对曰:冷月葬花魂。

同一轮圆月下,是两样心事,两样的心事里却有着似曾相识的孤独。而此刻,唯有两颗同样孤独的心,才可以相互慰藉。但无论如何慰藉,却也遣不散笼罩在大观园上方吹不散的离愁薄雾。这一回后,该走的走,该散的散,无论眼前是否还有美酒佳肴、有四海高朋、有莺声笑语、有鼓乐吹笙,联了这首诗,饮尽这杯酒,各自奔向天涯的路,没有尽头……

湘云,该是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吧?

只是,湘云啊,莫要怪你的宝姐姐不辞而别,她并非弃你而去。当一众人抄检大观园的脚步杂沓而来,又绕“蘅芜苑”而去时,她已知是梁园虽好却非久留之家,也知道纵然情难却,到头来不过——

终久是云散高唐,

水涸湘江。

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

何必枉悲伤?

……

与其道别,不如心里默念一声——

各自珍重。